林若白說, 開門。

許昕滿腦子都是他袋子裏的零食, 開開心心把門打開。

玄關裝著感應燈，門一開，燈就亮了。

許昕換上拖鞋，蹲下身打開鞋櫃門, 剛才在裏面看到過沒拆封的男士拖鞋，她自己腳上這雙也是鞋櫃裏找到的，這更加讓她肯定原來的房子主人一定是個小姐姐, 只有女孩子才會這麽細心。

許昕把鞋子拿出來, 拆掉外面的塑料袋子，遞給林若白，然後自己走到裏面去把客廳的燈打開，沒過會兒，林若白走進來, 隨手把一堆東西放在桌上。許昕湊過去, 這個袋子翻幾下，那個袋子翻幾下，擡起頭對林若白嘿嘿笑：“咱們來分贓吧。”

沒等林若白開口，許昕動起手來，袋子裏的東西全都倒出來, 把零嘴兒一樣一樣翻出來放進那個空了的購物袋裏，“這個我的，這個也我的，這個還是我的, ”放到最後林若白面前所剩無幾，許昕心虛地擡起頭對他嘿嘿嘿笑了三聲，伸出爪子，小心翼翼拿走了他面前最後一包膨化食品：“這個……”

林若白按住了她的爪子，許昕擡起頭，“幹嘛”兩個字還沒說出來，他的視線淡淡地從她臉上掃到她面前的袋子，再從她面前的袋子落在另一只購物袋子，“這個和那個你只能選一樣。”

林若白讓她選擇的兩個袋子，一個是許昕剛剛分配好的零食，另一個袋子大部分裝的都是她買的日用品，牙刷牙膏沐浴乳洗發水棉柔巾女生用品等等一大堆東西，這種日常用品出遠門她向來不會隨身攜帶，都是到了一個地方就在當地買的，節省行李箱空間，現在林若白讓她二選一，真把她難住了。

許昕咬著下嘴唇，眨巴著一雙水潤的大眼睛，滿眼都是可憐無辜，不說話，望著林若白，試圖以楚楚動人的目光打動林若白。

林若白擡手，伸過來，手掌遮住她的眼睛，“別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，沒用。”

溫熱的觸感貼近肌膚，她的眼睛隨著他覆蓋上來的手掌，下意識閉上。能清晰感覺到她的眼睛在薄薄的眼皮下輕眨，林若白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，莫名被一種沖動驅動著，正打算收回手，許昕已經笑著掰開他的手：“騙人，沒用你還遮我眼睛，就有用。”邊說著邊拼命朝他眨眼睛，偷眼看向放在他面前的那堆日用品，”我能不能從裏面拿幾樣東西？”

林若白毫不留情的拒絕了，許昕撅起嘴巴低下頭，一臉我受傷了的小表情，氣呼呼的小小聲說他壞話：”小氣，小氣鬼，祝你喝涼水塞牙縫！”

林若白哭笑不得，終於松口，”拿你的一樣東西換。”

許昕眼睛一亮，討價還價：“我的一樣東西換你所有東西嗎？”

林若白沒有馬上接口，靜默看著她。

“好不好？”許昕不放棄。

“你說呢？”

“我說好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，耶，”許昕開開心心站起來，“你在這兒別動，等我回來。”

林若白側頭看向她小跑進臥室的身影，不知道準備什麽東西，他以為許昕會拿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捉弄她，誰知道她懷裏抱著一個星巴克袋子，自帶背景音樂出場：“登登登登登登～”

許昕把袋子放在林若白面前，“你自己打開看，挑個喜歡的顏色。”

林若白幾下子拆開了包裝，令他沒想到，是兩只杯子，一只銀白色，一只藍紫色，圖案是星空。

“喜歡嗎？”許昕托著下巴，觀察他臉上的表情。

只見他輕輕挑了一下眉毛，只發出一個單音節：“嗯。”

修長的手指捏住那只銀白色的杯子，許昕嘴角一勾笑，十分了然的表情：“哼哼，我就知道你會選這只，我呢，就喜歡……”

她發現不對勁，林若白換了個方向，銀白色放到她面前，對她笑笑：“不好意思，我喜歡另一只。”

“不行！那只是我的！”許昕撲過去搶，來不及了，林若白輕輕松松撈起那只藍紫色，不給她，語氣不容置喙，“就這麽決定，一只杯子換這麽多東西，你賺了。”

許昕搶不過，只能假裝抹眼淚，控訴他：“你就是欺負我，我這麽柔弱可憐美麗動人迷人……”

林若白掐了掐眉心，打住她：“你說的下去嗎，我都聽不下去了。”

許昕擡起頭，點點頭：“說的下去啊，我這麽……”

“……”林若白把那只藍紫色杯子送到她面前，“別說了，我知道。”

許昕收起了浮誇的表演，發自真心的笑：“其實我也就是陪你玩玩，你要是喜歡我這只，沒問題，我可以送給你，不過有個前提……”

林若白比了個手勢：”停，一點也不想知道你那個前提，你能送我杯子已經很不錯了，我很高興，真的高興。”

“真的嗎？”許昕笑瞇瞇，“可是你的表情一點也看不出你高興呀。”

“高興，真的。”林若白真誠回答。

“哦，”隔了幾秒，許昕說，“你真的不想知道我那個前提？”

“……”

這是許昕第二次送他杯子。

第一次是在高二的時候，也是一只星巴克杯子，這種杯子對於那時候還是學生的他們來說是奢侈品。她在他那裏受到的小恩小惠太多，多到數也數不清，請假遲到上課說小話等等不守紀律的事全都被林若白包庇下來，更別說抄作業這樣的事情，作為班長的他占盡優勢，所有的特權都給了她一個人，次數多了，許昕不好意思，雖然平常也在賄賂他，買奶茶買零食幫他跑個腿什麽的，她不喜歡欠著別人，寧可她付出多一點，也不能要幫助她的人吃了虧，一門一門都要跟林若白計算的清清楚楚。

許昕發現林若白幾乎不怎麽喝教室裏的礦泉水，都是外面小店裏買的礦泉水，更沒有杯子這種東西，有一次提到這個事，林若白說那樣比較方便，許昕不知道哪裏方便了，每天都買礦泉水真的好浪費錢，而且夏天的話，算下來就是一筆巨款，於是她就說，我送你一只杯子吧。林若白只以為她隨便說說，說過就忘，沒想到隔了一段時間許昕果真捧著一只杯子給他，對他說，班長，杯子，送你的，以後不要再買礦泉水了，怪浪費錢了，用杯子裝水喝吧。

她沒說那杯子如何如何，不消說，林若白也知道許昕肯定省吃儉用才買下的這只杯子。所以他很愛護那只杯子，自從有了許昕送的杯子，就真的很聽話的用杯子裝水喝了，可惜的是，那只杯子後來被同寢室另一個男生摔壞了。

後來許昕看他那麽難過，還安慰他說，不就是一只杯子嘛，沒事兒，壞了就壞了，我再送你一只不就好了。

可能在別人眼裏，那只是一只普通的杯子，在林若白心裏，那不僅僅只是一只杯子。

而這次，她幹脆買了兩只款式相同的杯子，不知道什麽用意。

許昕當然不知道林若白在想什麽，開開心心收起他的杯子，又用包裝把杯子一層一層包起來，裝回原來的樣子。她蹲在茶幾前面，嫌拖鞋太熱，扔在一旁，光著腳丫子，後腳跟離地，腳尖踩在地毯上，哼著歌兒，耐心十足地把忙著手裏的活兒。

她的手天生很巧，杯子外面的包裝包紮的很好看，客廳的燈光淡淡打在那一段露出的肌膚上，從脖子到肩膀，一水的柔嫩肌膚，透徹光潔，光澤細膩，仿佛一件上好的瓷器。

及腰的栗色長發隨手在腦後紮了個花苞，她似乎很喜歡這個顏色，從高中開始就染發，也燙染過其他顏色，印象很深的是，煙灰色挑染，弄的和非主流似的，不過最多的還是淺栗色。

林若白在她身後蹲下身，從後面環住她，下巴擱在她光裸的肩膀上，臉埋下去，她的肌膚貼著他的臉，輕啃她的肩膀，沿著肩線往上，一路細密的吻落下。許昕動作停下了，歌也不唱了，“林若白？”她叫，嗓音不由自主顫。

他沒停下啃咬的動作，嗓音含糊不清，似乎深陷在某種情感中：“為什麽送我杯子，嗯？”

許昕張了張口，現在回答什麽已經不重要，他要的從來不是答案。

讓他進來的時候，她就應該想到會發生什麽。

林若白從來沒有克制過對她的感情，就像此刻。

許昕身體被扳過去面朝他，後腰觸在桌沿上，他的手扶住她的後腰那裏，替她抵擋了那份銳疼，林若白低下頭，嘴唇湊過去挨近她的，但沒有貼上來，只是輕輕擦了擦，像蜻蜓點水那樣滑了過去，他的嗓音很低很啞，看著她，仿佛幽暗子夜裏唯一星辰：“該拿你怎麽辦？”

林若白閉上眼睛，深深吻下來。

這個吻沒有持續多久，他放開她，站起來：“我媽想見見你，明天我過來接你。”

許昕楞住了，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林若白，嗓音也是啞啞的：“你對你媽說了什麽？”

林若白笑了笑，他已經完全站直了身子，頭上的燈光擋在身後，將許昕籠罩在一片暗淡中，她仰著頭，就那麽仰望著他。林若白再度蹲下身來，“我對她說，我交了女朋友，叫許昕。”

許昕心裏一動，說不出話來，聽到了林若白的下一句：“哪怕你不願意，只當是幫我一個忙，我找不到比你更適合做我女朋友的人選了。”

他擡手，揉了揉已經完全呆住的女生毛茸茸的腦袋，笑的苦澀：“我都準備好了一切，就等你說一句我願意，有那麽難嗎？”

“本來想把你留在身邊照顧的，想對你說，不論發生什麽事，只要你叫林若白這三個字，不管多遠，我都會回到你身邊。”

“今天一整天都在等你的回覆，哪怕是一句拒絕也好，拒絕的話，或許我能死了這條心，你什麽也沒說，我想我還是有機會的，”林若白收回手，站起來，“時間不早了，晚安吧，明天見。”

林若白走向門口，走了沒幾步，許昕叫住他：“林若白。”

林若白停下腳步，還沒轉身，後背被人緊緊抱住，許昕額頭貼著他的背，流著眼淚低聲對他說：”我知道，我都知道，那天、那天晚上，小瑾婚禮那天晚上，你問我的那個問題，我現在回答你——”

“一直都是你。”

眼淚靜靜流淌，她輕聲重覆：“一直都是你，從以前到現在，從來沒有變過。”

“也請你不要放棄我，好嗎，林若白？”

仿佛在浩瀚的時光長河裏，終於聽到回響。

五年前他問：

“心心，你到底愛不愛我？”

“到底有沒有愛過我？”

“算了，別說了，我不想知道答案。”

一直都是你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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